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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纸知识

笔墨的超越

发布日期:2023-12-27 00:00 浏览次数:

作者: 《光明日报》( 2008年08月09日 07版)
 
 

  “BeiJing 2008”、“中国印――舞动的北京”、“福娃”、“篆字比赛项目标志”、“祥云”、“汉字笔画顺序入场”……中国符号,正以前所未有的广度和强度,进入世界的视野。“笔墨”的精灵,也在这由五环串联的华彩乐章中飞舞。

  “毛笔”和“墨”,是中国视觉艺术的代表门类书法和绘画的主要工具和材料,原本似乎并无奇怪,不过是分别由兽毛与熏烧的烟灰制作而成的用具。但是,从原始社会到当代中国艺术,它们却始终扮演着不可或缺的角色。

  宗白华说,中国书法之所以成为艺术,毛笔是关键因素之一,汉代蔡邕说“惟笔软则奇怪生焉”;而“知白守黑”,则早就是中国哲学重要的观念,“墨分五色”,足以展现万类的缤纷,更是中国艺术家的常识。毛笔的锥体造型,具有“锋出八面”的能力;墨与水的调和,经过宣纸的洇化,可形成变幻莫测的效果。这是中国古人穷尽造化、妙合物理的***智慧的创造,简约之极,却又无可穷尽。

  笔墨的造型过程一般不可重复,于是无论写字、绘画,便具有了特殊的时间的不可逆性,虽是静态地呈现纸上,却可以在人们心中唤起强烈的动态。书法家沈尹默说,在欣赏书法时,“不但可以接触到五光十色的神采,而且还会感到音乐般轻重疾徐的节奏”。原本的“墨色”,居然可使人感受到“五光十色”;原本静止的文字,居然可以使人感受到“音乐的节奏”!中国的书法与绘画艺术,因笔墨的性能,而具有了独特的表现能力与艺术魅力。简单的书写或皴擦、普通的黑白两色,竟然以简驭繁、以静寓动,胜过了许多复杂的艺术。梁启超说:“如果说能够表现个性,这就是最高的美术,那么各种美术,以写字为最高。”宗白华也认为:“中国音乐衰落,而书法却代替了它而成为一种表达最高意境与情操的民族艺术。”其中或有溢美之词,但也足见中国人对笔墨艺术的特殊感情。

  这种特殊感情的形成,不仅止于笔墨造型能力的超妙和奇特。

  笔墨与文人长相厮守,用以书写文字、绘制图像,须臾不离,年深日久,似乎也具有了特殊的性灵。因此,笔可以“歌”,墨可以“舞”,“妙笔”可以“生花”,笔底可走“龙蛇”,甚至文人也称为“墨客”――工具与人,达成了性灵的相通。笔墨因之有了生命,可以呈现大千世界的奇幻,寄寓人生世事的悲欢,所以韩愈说张旭把天地万物之可喜可愕和自己的忧悲愉?“一寓于书”,因此其书法变动犹如鬼神。在长达数千年的历史里,笔墨成为文人精神生活最重要的符号呈现手段之一,正如传为锺繇所说的:“笔迹者,界也;流美者,人也。”笔迹界破空间,成为人传达美的手段,于是乎有了中国书法和绘画的“文人传统”。

  在这一传统中,笔墨超越了物质的限制,而成为中国人精神世界的迹化。美学家朱光潜说:“例如写字,横、直、钩、点等等笔画原来都是墨涂的痕迹,它们不是高人雅士,原来没有什么‘骨力’、‘姿态’、‘神韵’和‘气魄’。但是在名家书法中我们常常觉到‘骨力’、‘姿态’、‘神韵’和‘气魄’。”(《文艺心理学》)这些感受的来源,不是一个普通的欣赏者通过想象、移情等等即可获得的。毋宁说,它们是中国人把文化中最核心的观念向以笔墨为形式的艺术活动持续贯注的结果。

  在中国古代教育中,对调笔用墨,有一系列的规范。《弟子规》说:“墨磨偏,心不端。”执笔要求“腕平掌竖”,因为“心正则笔正”,反之“笔正”可见“心正”。在运笔的过程中,要求“中锋”和“藏锋”,因为“中则正”、“君子藏器”。何以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因为其中包含了精神的期待。明代书论家项穆说:“正书法,所以正人心也。”笔墨本身不是目的,人的心灵才是目的。看起来似乎技术性的活动,所寄寓的却是非常深刻的人格修炼的目标。

  于是“技进乎道”,笔墨的训练,转化为道德人格的修炼。黄庭坚认为,苏轼之能拔萃于宋代书家,根本的原因在于他的学问文章之超卓:“余谓东坡书,学问文章之气,郁郁芊芊,发于笔墨之间,此所以他人终莫能及尔。”而人格的修炼,最终又服从于社会的总体目标,所以项穆又说:“正人心,所以娴圣道也。”孔子“志于道,据于德,依于仁,游于艺”的观念,在此被落实到了笔墨的操守中。这种笔墨活动,已经不再以艺术家的培养为鹄的,而以符合文化精神的社会人的塑造为旨归。

  有趣的是,与这种道德目标明确的修炼方式并存的,还有一种游戏的取向,所以“游戏笔墨”成为一个成语――虽然它常常指作文的态度。宋代的米芾说:“要之皆一戏,不当问拙工。意足我自足,放笔一戏空。”在这种游戏中,笔墨的艺术成为精神逍遥、心灵栖居的园地。不拘于物、不泥于古、不循故道等等表现独特情怀、超越尘俗的诉求,都可以得到表达和释放。宋代的苏轼和黄庭坚,甚至不惜用游戏的态度嘲笑对方的书写风格,明代的董其昌专门区分了工匠的绘画与文人的绘画。在这种嘲笑和区分中,笔墨同样被超越了――技术的工巧与否不是关键,精神的逍遥独诣才是目标。庄禅的哲学,由此流动于笔墨之中,与道德人格的修炼一样,浸润着中国文人的情怀。

  这种笔墨情怀,早已透入中国视觉文化的方方面面,在生活中触目可视,但也正因为此,导致我们常常视而不见。如今,藉着人文奥运的华章,笔墨在舞动的五环、舞动的中国、舞动的北京盛大地绽放,唤起的将不只是笔墨本身,而是潜入其深处的文化价值――不仅对我们自己是如此,世界也将越来越深入地感受其中的奥妙和神韵!(图片为本报记者王东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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